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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其他部分等我打到材料再给你做。”源此一生望着她，脸上的笑容透露出几分期待和紧张。

    星罗源微微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奇怪和不解，隐隐有种好像有什么事情失去控制的感觉，她将视线从连衣裙和耳坠上收回，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眼一旁的香草酥油茶，问道：“香草呢？”

    只送给她一个人吗？还是香草酥油茶也有呢？

    “矮油我就不需要啦~”香草酥油茶闻言忙不迭地摆摆手，甚至驱使自己的爬行兽兽向后退开一大步，带着一脸迷之微笑冲她挤眉弄眼。

    见状，星罗源的心头微微一跳。

    以前源此一生不是没有送过她东西，但从来不会厚此薄彼，送了她一份也必然会送香草酥油茶一份，而她们也会留意他需要的东西作为回礼，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单独送她一人，还是这样一份对非氪金玩家而言价格不低的礼物。

    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而且，还是这样的神情态度。

    到了这一刻，即使在某方面迟钝如她也终于意识到了某个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而这个认知令她不由得在心中轻轻一叹，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可能会导致一些她并不愿意看到的改变，但是——

    她对上源此一生的视线，抱歉却坚定地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但她不得不拒绝。

    这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代表了源此一生对她的心意，如果她接受，就等于接受了对方的追求。

    源此一生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

    那天上午，尽管三人都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往常一样打怪做任务，但气氛明显有些怪怪的。迟来的最初的祈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从这古怪的气氛中看出了一二，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源此一生和星罗源两人之间徘徊了一圈，眸色略深。

    源此一生有意避开星罗源的视线，离往常的饭点还差一个小时，他就以做饭为借口下线了，然后就再也没上线。

    “其实我觉得吧，”星罗源早就注意到香草酥油茶犹犹豫豫想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样子，源此一生下线后，趁着最初的祈祷短暂离开的空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她说，“源此他人挺好的，你看啊，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任劳任怨地带我们俩升级做任务，长得也算是五官端正身高腿长了吧……”

    “你喜欢他？”星罗源问。张口就列举了对方这么多优点，应该是欣赏他对他有好感的表现吧？她不是很确定地心想。

    啊？

    香草酥油茶表情一呆，随即赶忙摇头，“不不不！你可别误会！我对源此那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兄弟情，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说到这儿她缓下语速，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啊……我只是在给你分析，源此虽然好，但和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啦。”

    “哦。”

    “咳，回归正题哈，你对源此真的没有心动的感觉吗？”香草酥油茶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的手势，“一点点都没有吗？”

    星罗源诚实地摇摇头。

    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然而现在，她已经想不起那种感觉了。记忆晶石还给了她记忆，却夺走了她的情感。

    见她的表情全然不似作伪，香草酥油茶心下一叹，“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事了。”虽然挺为源此一生感到遗憾，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那——”停顿片刻，她眼珠一转，贼兮兮地问，“最初呢？你喜欢他吗？”

    ……

    “你喜欢最初的祈祷吗？”

    第二天晚上，源此一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那天源此一生借口做饭下线后就没有再上线，第二天一整个白天也不见人影，星罗源本以为他可能要消失好一段时间，没想到晚上她在山谷刷怪的时候，收到了来自他的私聊信息。

    可能因为不是面对面，以远程文字交流的方式能给人勇气说出当面不敢吐露的心里话，源此一生和她说了很多。

    他说他原本没有打算在游戏里恋爱，没想到遇到了她；

    他认真地表示了对她的感觉，他说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她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对象；

    然后他很恳切地问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源此一生和香草酥油茶同龄，都是地球人，而且都在读大学，虽然香草酥油茶多次强调按照枢临星人和地球人的寿命比例折算以及成年的年龄规定，她和他俩其实算是同龄人，但实际已经活了两辈子、并且新生的这一世已有三十多年的的星罗源一直都用看待小辈的眼光看待他们，因此当然不可能对源此一生产生什么特别的情愫。

    再次被拒绝的源此一生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问出了开头的那个问题，和香草酥油茶一样的问题。

    ——是不是因为她喜欢最初的祈祷，所以才拒绝他呢？

    喜不喜欢最初的祈祷……星罗源顿了顿，回了四个字：与他无关。

    那一晚谈话的最后，源此一生似是自嘲地感叹：对不起，是我魔障了。

    ……

    源此一生走了，彻底离开了这款游戏。

    星罗源和香草酥油茶都收到了他发来的留言，留言里说快要开学了，他想专注于学业，所以不会再上这个游戏了。

    她们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

    香草酥油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个固定小队从此以后就永远少一个人了，虽然从那天月夜拒绝源此一生送的辉月套后她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人生嘛，有相聚就会有离别，正常正常。

    想开了的香草酥油茶又恢复了往日的青春活力。

    源此一生离开后，最初的祈祷彻底取代了他的位置，新的固定三人组正式成立，不过也没能维持多久。

    香草酥油茶开学后升入大二，她所在的大学历来将新生军训安排在大二第一学期的开头，封闭式军训，为期半个月，这也就意味着她有半个月不能玩游戏。

    这简直是大宇宙的恶意！——by香草酥油茶

    送别了依依不舍的香草酥油茶，看着只剩下自己和最初的祈祷两个人名字的队伍列表，星罗源的心头隐隐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游戏的日子一切照旧，却似乎有了些什么不同。星罗源每天上线的时候对方都已经在了，最初的祈祷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来消息和她打招呼，然后没几分钟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公会专属休息室朝南的墙上镶嵌着一块电子板，可以直接用手或者用电子笔在上面写字。屏幕左上角那一块是香草酥油茶的专用区域，她十分热衷于在上面留下自己喜欢的签名语句，有时是歌词，有时是诗句，有时是她的心情，或逗比或文艺，并且平均每隔1~2天就会换上新的内容。

    现在那一处的文字停留在她开学前一晚留下的两句话：

    风萧萧兮易水寒……

    我胡汉三一定会回来的！

    此前只有香草酥油茶一人会在电子板上写字，但是自从她开学后，星罗源发现，电子板上除了香草酥油茶最后留下的那两行字外，出现了新的文字，是用电子笔自带的系统字体书写的。

    这间休息室只有她、香草酥油茶、源此一生和最初的祈祷四人可以使用，源此一生和香草酥油茶都已经离开了，那么这些文字出自谁之手，不言而喻。

    最初的祈祷和香草酥油茶的习惯一样，每隔几天就会写下新的句子，只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是情诗。

    星罗源印象最深的一句是：山有木兮木有之，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知为什么，她看到这句话时心头微微一动。

    他这是……恋爱了？

    星罗源没有八卦别人隐私的兴趣，所以她只当做没看见这些诗句，半个字都没有和当事人提及。

    她并不知道某位当事人对于她无动于衷的反应内心暗藏的失望。

    *

    近两天的任务集中在人族神殿，那是一处空旷幽静的所在，纯白的建筑，穹顶，圆柱，回廊……不知名的花朵在花坛中安静绽放，处处透着庄重圣洁的气息。

    任务间歇，星罗源收起法杖席地而坐，天空中忽然飘下洁白的雪花，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片六角形雪片落在她的手心，微凉的触感。

    《缘起》中的季节和现实世界是同步的，她注视着雪花在自己的掌心迅速融化，对这种反季的现象感到有些诧异。

    “这是神殿特有的，这里一年四季都会下雪。”最初的祈祷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星罗源点点头，怪不得这个地方总给人一种格外清冷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最初的祈祷走近她，在一旁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一颗透明的圆珠，“神殿特产。”

    星罗源的目光移了过去——仿佛是用冰霜凝结而成的、晶莹剔透的珠子。

    “想体验一下吗？”最初的祈祷微微一笑，说完将手中的珠子轻轻一抛。

    圆珠无声地落地，瞬间绽放成一朵巨大的冰花，最初的祈祷又接连抛出几颗珠子，一朵朵美丽的冰花围绕着他们二人竞相盛开。

    雪花继续飘落，冰花、雪花，一起组成一个纯白而晶莹的冰雪世界。

    “很美。”星罗源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说。

    “是啊，”最初的祈祷凝视着她面容，“很美。”

    不知道说的是景色，还是人。

    冰珠属于一次性使用的道具，五分钟后，环绕着他们的冰花陆续消散在空气中，星罗源站起身，突然开口：

    “源此被杀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最初的祈祷起身的动作一顿。

    星罗源抬眼看向他。源此一生找她私聊的那晚，除了和她表白之外，还提到了那次被身份不明的玩家突袭的事情，以及，他怀疑的对象。

    “……是我。”最初的祈祷没有否认。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顿了顿，“宋祈。”

    这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却犹如一道惊雷炸下。

    最初的祈祷，也即宋祈的心重重一跳。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微微沙哑的嗓音泄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宋祈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换了名字换了模样出现在小初面前，她是否能够认出自己？

    此刻他不猝及防地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认出了他。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在她心里，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然而眼下这种情况……隐瞒身份接近她，还被她知道了对源此一生下黑手的事情。

    真不知到底应该是喜是忧。

    “很早就怀疑了。”星罗源回答。

    从一开始对方就给她一种特殊的感觉，后来相处中发现的蛛丝马迹，隐约的熟悉感，还有，他看她的眼神。

    “最初的祈祷”这个游戏名和她的名字如此相似，“初”和“祈”两字，令她无法不多想。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她话锋一转，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是特意来接近我的。”

    “是，”宋祈苦笑了一下，坦言，“小初，我放不下你，一直都在关注你。”所以一得知她在玩《缘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注册了游戏账号，隐瞒身份小心翼翼地接近她，既期盼她认出自己，又担心她认出自己以后会拒绝自己的靠近，“源此一生那件事，我承认是我不对，可是你送他亲手做的护腕，我不喜欢，我嫉妒。”

    星罗源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怪不得，源此一生告诉她他最后一次被杀掉的是她送给他的护腕，怪不得在那之后“蒙面黑衣人”就收手了。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竟然是因为自己。

    “你生气了吗？”宋祈有些不安地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别再这样了。”

    “好。”宋祈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迅速回答。

    星罗源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继续去做任务。

    “小初——”

    宋祈的心因为她这个动作瞬间又提了起来，他拿不准她的态度，这是允许自己继续陪她一起游戏，还是拒绝？

    星罗源回过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眉目间暗藏的一丝紧张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轻轻一叹。

    “不做任务了吗？”她神色自然地说。

    宋祈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的神采陡然明亮起来。

    ……

    九月底，香草酥油茶终于从地狱般的封闭式军训中爬回来后，发现自己的两个游戏小伙伴之间好像有了什么不一样？相处模式上，还有那种说不出的氛围……

    虽然她一直觉得最初的祈祷对月夜有意思，但，怎么说，之前还算是挺克制的吧，怎么才半个月不见就变成月夜的腿部挂件了？再看月夜，呃好吧……一如既往的面瘫，看不出她的想法，反正没有拒绝就是了。

    这是已经表白了吗？

    香草酥油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可惜两个当事人一个沉默寡言，另一个一向不怎么搭理她，而且对方身上那种冷漠的气场让她也不敢去他面前多嘴八卦。

    是的，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发现，最初的祈祷其实骨子里是个特别冷漠的人，唯一的温柔大概都留给月夜了吧？

    啊，抓心挠肺地想知道！>.<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上面了，因为——她恋爱了。

    “他就是你之前说的喜欢的人？”星罗源看了眼从被香草酥油茶带来的那个男人，问身旁的姑娘。

    “是啊！”香草酥油茶的脸红扑扑的，顿了顿猛地爆发出一串得意的大笑，“啊哈哈哈哈老娘也是有家室的人啦！”终于不用每天被你俩的狗粮虐一脸了……她内心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香草酥油茶的男朋友游戏里的名字叫咖啡乌龙茶，和香草酥油茶从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都是同学，可以说很有缘分了。确定关系后，二人的恋情进展得飞快，没过多久就在游戏中举办了婚礼。

    婚礼定在晚上，地点当然是人族星光城城东的结婚殿堂。

    游戏的婚礼不像现实中那么麻烦，大部分需要做的准备工作都可以交给npc，也即系统自动完成，不过在此之前玩家需要先完成一项稍微有些复杂的结婚任务（香草酥油茶深深地吐槽了这个任务），然后将任务要求的材料交给发布任务的npc打造婚戒。

    婚戒除了属性加乘外，还带有三个很实用的夫妻技能，比如夫妻之间相互传送的技能——可以瞬时将一方传送到另一方的所在位置，所以自从出了结婚系统以后，有些玩家专门为了婚戒而找人合作结婚，几乎每天都能在世界频道上看到言辞或逗比或正经的征婚消息。

    来参加婚礼的人比星罗源想象得要多，大概是因为作为一会之长的宋祈也参加的缘故，他们公会来了很多人，高层管理几乎一个不拉地都跟着出席，加上男方的亲友团，和一些纯粹来凑热闹的路人，场面十分热闹。

    当晚新郎新娘穿着从商城结婚频道购买的“珍爱百年”礼服套装，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世界频道用着红色大写加粗字体滚动播报着二人结婚的喜讯，以及“恭祝百年好合”等系统自带的祝福语。

    两人走完红毯后，咖啡乌龙茶挨个给站在红毯两边的玩家发红包，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对方伸手来要他都给。

    “败家子！”看得香草酥油茶忍不住向陪在身边的星罗源抱怨，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她的眼角眉梢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之意。

    星罗源淡淡一笑。

    宋祈贪看着她难得的笑容，心里有些羡慕，有些嫉妒，嫉妒香草酥油茶能得到她的微笑，羡慕今晚这一场婚礼。

    他知道恐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实现这个心愿，正如他很清楚小初至今仍然没有想起他们过去的感情一样。

    但至少，她已经不再拒绝他的靠近，足够了。

    他们初见时也是像这样，她给了他留在她身边的机会，然后他一点一点地走进了她的心。

    过去不可追，还有未来可以期许。

    仪式结束的那一刻，头顶的夜空中骤然绽开无数绚烂的烟火，接连不断地，将气氛烘托至顶峰。

    星罗源仰头望着烟花。

    宋祈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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